得近乎呢喃:
"庭芝。"
"我们到家了。"
这句话,温柔而笃定。
屋内灯火尚明。
药炉还温着,水声在砂锅里细细翻滚,像往常无数个夜晚那样,安静而有序。
许萱将她抱进内室,小心地放到榻上。
动作极轻,极稳,连衣角都未惊动分毫,仿佛她只是倦极睡去,而非再也醒不过来。
他替她垫好枕,拉直被角,指尖在她鬓边停了一瞬,又极快地收回。
像是忽然想起
这一切,已经没有必要了。
可他的身体,却还记得。
他转身想去取水,替她擦擦脸跟手脚。
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取来做什么。
脚步在原地停住。
许萱低头,看着自己空着的双手,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放下。
屋里很静。
静得他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显得格外突兀。
他又走回榻前,伸手按上她的腕脉。
这是他做了无数次的动作。
指腹贴上去的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他已经探过了。
探过很多次,很多次了。
可他的手,却没有收回。
仿佛只要这样按着,她就还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屋外,他姐姐担忧的敲门声。
让许萱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不必再行针。
不必再换药。
不必再守着她的呼吸起伏。
那些支撑他一路撑到现在的事,在这一刻,全数失效。
他缓缓地,在榻边坐了下来。
背脊仍旧挺直。
可肩线,却不知何时塌了下去。
屋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他的娘子站在门口,看见他怀中的人影,什么也没问。
白贞藏起憎怒,却也松了一口气,随后转身,轻轻掩上了门。
她知晓,人已经死了,再怎么深情,也会被时间给冲淡。
倒是不惧。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许萱陷入只属于自己的地界。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燃至将尽。
许萱终于动了一下。
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没有哭声。
只有一口极低极沉,极哑的气息,从指缝里溢出来,像是忍得太久,连悲恸都失了颜色。
良久,他的手,慢慢垂落。
视线重新落回她的脸上。
"庭芝,你看。"
他轻声说,声音低得几乎不像是说给人听。
"我们到家了。"
没有半点回应。
许萱静静地坐着。
直到夜深灯尽,他都没有再动。